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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官家。”吕好问等对方说完,方才无奈继续。“臣之所以一直未曾与官家应下此事,不是说不能为官家在治政上改弦易辙,而是说舒王(王安石)新学之中,天然有不足之处,事关圣人绝学,臣不敢违天理而为……那般做,与弃国降金又有什么区别?”赵玖当即再度自饮一杯,然后一声叹气……他当然听懂了对方的意思,乃是说在吕好问这种属于道学其中一脉的人看来,新学终究是有巨大、明显错漏的学说,让他去推行这玩意,就好像后世政府逼迫一个科学家去推行地平说一般荒谬,或者说一个总统逼着一个科学家去教大家注射消毒液防疫一样荒唐。
不过,赵官家叹气之后,摇了摇头,却又不怒反笑:“此事咱们在少室山下说过,朕好像记得是天理与道德上有些不对?”
“不是不对,是缺失。”吕好问无奈解释。“好让官家知道,王舒王(王安石)本人的学问、道德都是无可挑剔的,但即便是他,也不可能究天人之根本……新学中两个大的缺失,一个是天地宇宙万物的说辞,也就是所谓天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新学根本没提!另一个,乃是天理与人之间又是怎么一个互动关系,人如何取天理,他也没提!而道家、佛家虽然都不尽完善,但到底道家说了天理是无,佛家说了天理是空……而臣等这些理学道学,之所以称之为理学道学,便是在一力在为儒学寻求一个属于自己的天理说法!”
赵玖继续斟酒自饮,宛若在给自己壮胆一般,却已是带着三分醉意相对:“换言之,新学如今与佛学、道家相比,其实就只是少了一个根基?与理学或者道学而言,根本只是少了半个根基?”
吕好问终于失态:“官家,少了半个根基,还不足吗?多少大儒,皓首穷经,数代人数个派系钻研不停,方才寻得这半个根基……”
“还只是那种闻之可笑的‘气’?!”赵玖举杯再饮,嗤笑难耐。
“官家!”吕好问起身正色相对。“胡安国的‘气’固然也有明显疏漏,但他敢走出这一步,也是数十载辛苦,如何便可笑了?!”
“是朕错了,不该如此轻佻。”赵玖放下酒杯,仰头躺在座中望天而言。“其实不瞒吕相公,朕这些日子还是狠狠钻研了一番胡安国的那个‘气’的……也算颇有心得。”
吕好问微微蹙眉:“官家是想将胡安国的气与王舒王的新学接在一起?恕臣直言,还不如借鉴一下佛家的空呢。”
“朕宁可用‘气’,也不用‘空’!”赵玖复又冷笑相对自己的公相。“吕相公以为,朕让你多吃肉少吃素是胡扯吗?”
“官家。”吕好问强忍着某种情绪劝道。“臣知道官家厌恶佛门,但那是佛门的问题,与学说无关,就好像官家眼里,坏的是蔡京,不是新学一般……这不是一回事!而且,佛家在这里确实更进一步,便是胡安国的‘气’何尝没有借鉴佛道两家?”
“朕只是做个比较,其实朕今日过来的本意,不正是要你吕相公出面,替朕把这个天理(宇宙观)补全了,再缝上新学的功利之说吗?”赵玖也明显不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