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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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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则有时会分不清,在陆赫扬面前,他分不清自己是许则还是17号。

比如这一刻,他戴着鸭舌帽,帽沿压得很低很低,半张脸掩在阴影下,他不知道在陆赫扬眼里,自己是谁。

不过无论是哪个身份,他都没有办法拒绝陆赫扬。

许则坐上副驾驶,车门关上后,车里安静一片,陆赫扬没开音乐,他甚至将氛围灯也关掉了。许则被这种黑暗给予了安全感,他想陆赫扬应该看不见自己的脸了——他实在喝了太多酒,没有办法像平常一样伪装,很容易就会露馅。

陆赫扬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几下,又过了两秒,他才提醒许则:“安全带。”

“……”许则立即把安全带系上,犹豫过后,他说,“谢谢。”

他的嗓音又涩又哑,陆赫扬往后从冰箱里拿了一小瓶矿泉水出来,将盖子拧松,递给许则。

许则接过水,又说了句谢谢。他打开水瓶喝了一口,听见陆赫扬问:“喝了很多酒?”

“嗯。”许则诚实地点点头,心情平复后酒劲也跟着涌上来,他想了又想,仍然不确定自己目前在陆赫扬面前是什么身份。

而陆赫扬也没继续问他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,只是开动车子:“有不舒服么,要不要去医院。”

皮肉伤而已,许则早习惯,忍忍就过去了,但他想,陆赫扬应该只是以为自己喝了酒胃难受。许则说:“没有不舒服,不用去医院的。”

“嗯。”陆赫扬看了他一眼,“住在哪里?”

在脑内艰难计算过后,许则发现这里离自己家至少有四十分钟的路程。

“有点远。”他说,“不麻烦你了,我……我坐地铁回去。”

因为喝醉了,许则的声音有些含糊。他想起上次陆赫扬路过老城区,知道了自己住在那附近,如果现在陆赫扬认为眼前的alpha是17号,而自己再报出那个地址的话,也许会被发现蹊跷。

可是许则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,他觉得陆赫扬根本不会记得那个叫‘许则’的人住在老城区。

“安检不会放喝醉酒的人进地铁的。”陆赫扬点击液晶屏,打开导航页面,告诉许则,“对它说你的小区名字。”

酒精彻底占领许则的大脑,也减轻疼痛,心脏重新砰砰跳动。许则按住帽檐,将它再往下压了点,然后他凑近显示屏,像在跟什么人进行视频对话一样,认真地说:“新安小区。”

没有反应,静悄悄的。

许则有点迷茫,抬头看陆赫扬,但头抬到一半就又低下去了,怕被陆赫扬看到自己的脸。

“新安小区。”许则再次面向液晶屏,一字一字,发音已经标准得不能再标准。

还是没有反应。

“它……”许则绝不会质疑贺蔚的爱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,所以他问,“它为什么不理我?”

陆赫扬打了半圈方向盘,等转过弯之后,他才说:“不好意思,忘记了,要录了声纹才有用。”

这辆车只录入了贺蔚、顾昀迟和他的声纹。

许则点点头,同时很快地看了陆赫扬一眼,车外的路灯正好闪过,他看见陆赫扬的嘴边带着点笑,似乎并不是什么‘不好意思’的表情。

“新安小区。”陆赫扬说。

系统迅速切出行程路线,开始导航。

才过五分钟,许则就撑不太住了,晕晕沉沉。他原本还有些拘谨僵硬,坐得直直的,身体和座椅靠背间隔着一段距离,但随着车子平稳地向前开,许则开始意识模糊地往后靠。后背隐隐作痛,醉意和疲累交织,他的眼皮往下耷,低着头,脑袋一点一点的,陷入瞌睡。

他也很想保持清醒,可力不从心,就像穿着沉重的盔甲打了场恶战,终于到了一个安全安静的环境里,所以格外渴望闭上眼睛休息一下。何况坐在身边的是陆赫扬,是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人。

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。

三分钟后,许则靠在椅背上,歪着头彻底睡过去。

陆赫扬偏头看他,路灯一闪而过,照亮那截露在帽檐外的下巴,以及青肿的、还残存血迹的嘴角,alpha的侧颈洁白光滑,在酒精作用下微微泛红,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。

许则再次睁开眼,发现车子停在路边,驾驶座的车门正缓缓闭合,陆赫扬在系安全带。

醉酒后的半梦半醒最容易导致智商归零,许则的反应力在此时达到最低值,他半阖着眼睛,张了张嘴,想问一句什么,然而只发出一点嘟哝似的声音。

陆赫扬将一袋东西放到他的大腿上,许则才碰了一下包装袋就没力气了,问:“什么?”

“消炎药。”

许则呆呆地又缓了几秒,才“哦”了一声。

“你睡得很熟。”陆赫扬问,“不怕我把你卖了吗?”

“卖到哪里去?”许则没有思考能力,于是就这么顺着问了下去。

“不知道,暂时还没有想好。”陆赫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。

许则安静了一会儿,忽然问:“我是谁?”

他莫名强烈地想知道,在陆赫扬眼里,现在的自己,到底是许则,还是17号。

“你说呢?”对于这个有点奇怪的、看似没来由的问题,陆赫扬并没有把它当做醉鬼的胡言乱语。他伸出手,指尖搭在许则的帽檐下,故意逗他似的,将帽子往上抬了一厘米,说,“把脸露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

许则立刻本能地抬起手,按住自己的帽子,头也跟着埋下去,语气有点着急:“不要。”

“为什么。”陆赫扬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奇地问他。

许则还是捂着脑袋,闷闷地低声说:“不行。”

陆赫扬也还是问:“为什么。”

“你还没说我是谁。”许则只能这样回答。

“我说你是谁,你就可以是谁么?”

许则更糊涂了,糊涂地点了点头。

“贺蔚。”陆赫扬叫他。

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,许则怔住,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。

“很晚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陆赫扬笑了下,没再说别的,启动车子。

十分钟过后,车在小区门口停下。没有路灯,没有大门,也没有保安亭,只隐约能看见十多米外有几栋居民楼,零零星星的几个窗户里亮着灯。陆赫扬问:“是这里?”

“是的。”

陆赫扬还打算往里再开一点,许则说:“就……停在这里吧,地上很多石头,对车子不好。”

确实,毕竟是贺蔚的爱车,还是要给予一定程度的珍视。

“认得家在哪吗?”

“认得的。”许则指认其中一栋居民楼,“那里,第二栋。”

“嗯。”

许则解开安全带,拿上矿泉水和药,车门打开,他走下去,转过身,对陆赫扬说:“谢谢你。”

“不客气。”陆赫扬回答。

车门合上,许则往旁边走了几步,陆赫扬刚要发动车子,突然看见许则整个人弯下去,那模样郑重其事的,简直让人怀疑他马上要鞠个大躬或是下跪。陆赫扬正准备解安全带下车,就见许则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张小小的纸片。

是包装袋里掉出来的,买消炎药的小票。

许则低着头仔细地把小票折好,放回袋子里,他再抬头时发现车还没开走,虽然不知道陆赫扬是否能看见,但许则还是朝他挥了一下手。

陆赫扬短暂地看了他片刻,启动车子离开。

等车尾灯消失在转角,许则才动作迟缓地摘下鸭舌帽。今晚月光很亮,他一步步往小区里走,回到属于他的世界。

他想自己大概是做了个梦,梦的时长是陆赫扬送他回来的这四十分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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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们仍未知道那天许则在陆赫扬眼里的身份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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